【叶蓝】你一生的模样（8）
8.
蓝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看起来像酒店的房间里面，他的旁边开着一盏小壁灯，灯光很柔和。
蓝河用了一分钟让自己清醒过来，又回忆了一下醒之前发生的事情，好像自己喝了很多很多酒，然后就醉倒了？
他“腾”地坐起来，在床头柜上找到了手机，待他拿起来准备拨号的时候，忽然发现此刻已经凌晨两点了。
完了，蓝河心里一惊，妈妈一定担心死了。但紧接着他就翻到了通话记录，发现在十点多的时候有一条拨给母亲的电话，看看通话时间，竟然有三分多钟。
难道他迷糊着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
这时蓝河才想起来，叶修呢？
他四处一看，这才发现，这是酒店里的一个标间，他左边床上睡着的竟然是兴欣的副队长方锐。
蓝河从床上爬起来，再一看，果然，叶修正睡在房间另一侧的沙发上。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叶修保持一个蜷缩的姿势歪躺在沙发上，盖着一条薄毯子。大概是因为不舒服的缘故，他的眉头微微地皱着。
看到这样的叶修，蓝河已经可以想到他是怎样把醉了的自己弄上来，然后找出他的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最后还把床让给自己，抱着一条薄毯子去睡沙发。
叶修的身高在百度百科上写的是1米78，可蓝河总觉得他不止这么高，大概是因为他总是站没站相，可能连测身高的时候都懒洋洋的没站直。
所以他这个个头睡沙发，一定是很不舒服的。
蓝河想叫他起来回床上睡，又怕吵醒他，正在犹豫不决间，耳边传来了方锐小小的呼噜声，和他一比，叶修却出乎意料地安静。
蓝河慢慢地蹲下，看着睡梦中的叶修，一时之间竟有些出神。
在荣耀里和他说上话之前，他对他的印象就是“强大”，除了这个印象之外，蓝河对叶修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后来和他认识了，君莫笑把十区弄得鸡犬不宁，他见了他就头疼，却无法否认对他的佩服。他亲眼看到了叶修的强大以及除了强大之外的东西，比如说处世和对人的态度。因此虽然是敌对的双方，蓝河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叶修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再后来，他在远处，看着他一步步重新回到那个荣耀的殿堂，再一次登顶为王。即使与他是敌人，蓝河也依然为他的毅力和强大而折服。兴欣拿到总冠军的那一刻，蓝河在电视机前默默地对电视上的他说恭喜，然后看到那个人成为了国家队领队，带领全中国最牛逼的荣耀选手们拿了世界冠军回来。
再再后来，就是现在，一切都跟梦一样，他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再有交集、尤其不可能在现实世界中有什么交集的人，竟然会对他如此关心，竟然与他变成了好朋友，竟然拿他当很重要的兄弟。
直到叶修问他，我可以去看看你妈妈么？
那一刻蓝河简直不敢相信，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开心又难过。
他觉得自己感动地要命，还有委屈，因为不久前他的女朋友跟他说了分手，而在这之前，当他的妈妈病重成那个样子、他一个人惊慌恐惧的时候，他想让他的女朋友帮帮他，可他的女朋友却因为控制不住的干呕站得离他远远的，没有往前一步。
他自始至终没有怨过谁，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只见过一天面的网友竟然可以想到去探望他的妈妈，而他的女朋友，他甚至想过要结婚的人，却一边哭着，一边还是说出了分手的话。
他看着叶修给母亲买了那么多的保健品，怎么拦也拦不住，他看到叶修笑嘻嘻地陪着母亲聊天，一点也不像之前那副吊儿郎当没正形的样子，他看到叶修有礼貌地跟母亲道别，说还会再来看她。
他感动到一塌糊涂，他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对他妈妈这么用心的朋友，从来没有，甚至包括他的女朋友。
蓝河似乎不常感受过谁的照顾，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谁对他好是天经地义，他从小就是照顾别人的那个角色，久而久之大家好像都忘记了他同样也有被人照顾的权利。
因此一旦谁对他好一点，他就会长久地记在心里，对人家千倍百倍的好。
这短短的两天，蓝河觉得叶修对自己的好，比之前很长很长时间里别人对他的好加起来还要多。还因为叶修对他最重要的妈妈好，这份好便更加扩大了无限倍。
蓝河在这两年里其实登陆过几次绝色的账号，因为他常常会想起那五天的时光，那是他在玩了好多年荣耀之后重新找到游戏最本真快乐的时光，所以他也很难忘怀。
他想起曾经有一次和逐烟霞碰到，逐烟霞向他请教一些公会的问题，末了感谢他，然后说：“你和叶修关系挺好的吧，要不然也不会过来帮我们。”
蓝河想了想，决定照实说：“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逐烟霞当时发给他一大屏幕的“……”
他就笑：“跟着他学到了不少东西，算是我报答他的吧，和我一样能管理公会的人很多，我这些也不算什么。”
逐烟霞就说：“他那个人啊，虽然没个正形，在网游里还是个人见人烦鬼见愁的，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他就问：“真的么？在线下的时候？”
逐烟霞就笑：“在游戏里你可能没办法跟他接触更多，在游戏以外你要是和他接触过就会知道，他虽然有时候嘴巴毒，心也脏，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是个很值得交往的朋友。他对我们所有人都很好，有的时候他甚至比任何人都细心。”
蓝河此刻想起，觉得逐烟霞说的真是没错，叶修确实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蓝河又想，那么，他对任何人都这样好么？
他看得很入神，在朦胧的灯光中，叶修看上去不像白天那么清晰，仿佛和他隔着一层距离。
他记得自己看过一个帖子，上面有专注叶修十年的脑残粉在叶修终于露面之后，总结了叶修几个长得好看的地方。
那时候他只是对脑残粉的战斗力表示崇拜，可没有想过去仔细看一看一个大老爷们到底哪里好看。
而现在，蓝河蹲在叶修的睡颜面前，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样子。
那个帖子里说，叶修有三个好看的地方，第一自然是那双完美的手，第二是一笑便若隐若现的酒窝，而第三，便是那双眼睛。
她说，叶修的眼睛特别深，一望进去就好像陷入里面逃不出来一样。
可此刻叶修是闭着眼睛的，于是蓝河就看到了他眼窝下浓重的黑眼圈，大概是多年熬夜作息颠倒造成的，蓝河不知道广告里那些说得天花乱坠的祛黑眼圈化妆品能不能把他的黑眼圈去掉。
他像入了魔一样，控制不住地把拇指的指腹轻轻贴上了叶修眼角的皮肤。他想，或许他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地睡一觉而已。
而在下一秒，蓝河终于明白了叶修那个脑残粉说的话。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脑残粉也会实事求是地说真话。他只觉得自己一下子望进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湖，一瞬间突然而来的窒息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一双天天对着电脑屏幕、天天在烟雾缭绕中的眼睛，怎么可以那么清，那么明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河忽然反应过来，一下子把手收了回来。他看着叶修，那双眼睛在望着他，很安静，带着一点刚从梦中醒来的怔愣。
蓝河朝他笑笑，站起来，有些尴尬。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蓝河指着床铺的方向，小声地说：“你去床上睡吧。”
叶修似乎已经清醒了，他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此刻是凌晨两点三十分，窗外一片漆黑，还有三个小时他们就要出发去赶早班飞机，距离他离开G市还有不到五个钟头。
叶修站了起来，午夜中的他似乎比白天要挺拔，蓝河觉得他比自己高出了那么一小块。
此刻的叶修看上去无害而平静，不像他白天时的样子，常常扬着欠揍的笑脸，总是让人觉得他没个正形。
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叶修，蓝河有些看不清，他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叶修走过来，走到他身边。
蓝河的表情仿佛要把自己看穿——叶修从蓝河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情绪，可他解读不出来。
他走到蓝河面前，拍拍他的胳膊，悄声对他说：“我已经给阿姨打过电话了，她让你不用担心她。”
他指指挂钟：“兴欣五点半就要退房走，我已经让老板跟前台打过招呼，你可以睡到八点半，九点去上班，记得定好闹钟。还有，这里管早饭的。”
蓝河没说话，还是在盯着他看，叶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怎么了，你像是要把我盯出个窟窿。”
可蓝河还是不说话，叶修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直到蓝河低下头，抿着嘴角稍稍笑了一下。
很淡的笑容，不努力捕捉，也许就错过了。
他听到蓝河对他说：“叶修，再见。”
那天后面的三个钟头，叶修睡得很不踏实，他躺在床上，依稀感觉到蓝河好像为他盖了盖被子，还有那胶着在他脸上的目光。
头沾着枕头后又困了，困意袭来的时候他对蓝河说了句你也睡，没听到蓝河的回应，就这么睡了过去。
在沙发上蜷缩了半宿，手和脚都累极了，蓝河说让他去床上睡的时候他也没有再坚持，只是脑海里还在回想刚刚那句叶修再见。
也许是提前告别，下一次再来G市要过好久，那时能不能再见到蓝河，也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如果蓝河恰好有事，又如果他正好不在这里。
巨大的未知让叶修似乎明白了蓝河那一刻的心情，大概是带着点离别的不舍。
他想，明天早晨要把蓝河从沙发上喊起来，这样就可以再次跟他道个别。
那三个小时里他做了好多梦，梦到好多人，有叶秋，有苏沐橙，有以前嘉世的一些同事，有早期联盟的一些朋友。
大家一起跑到网吧打荣耀，他又梦到了苏沐秋，他们并排坐下的时候苏沐秋还是少年的模样，他用“一叶之秋”的战斗法师，他用“秋木苏”的神枪手。
他们在JJC里比赛，梦里的他被苏沐秋虐了好多场，那样华丽的技术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其实当年他和苏沐秋对打的时候，他记得，应该还是自己赢得多一些。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打完之后，他回过头去想对年少时的兄弟说点什么，一转头就看到旁边坐了个陌生人。他心里一惊，却又看到对方正在笑着看他，眉目间依稀有熟悉的味道。
他忽然明白了，这是沐秋长大后的样子——如果他还在，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努力对旁边的青年微笑。
他问：“你在那边过得好么？”
他听到苏沐秋说：“放心吧，我可是很会照顾自己的。”
他就点头：“我们一起拿到冠军了，你看到了没有？”
苏沐秋就笑：“看到了，你带着君莫笑和千机伞，还有沐橙，我们一起拿到了总冠军。”
叶修便笑起来：“那你开心么？”
苏沐秋说：“我很开心，这真是太好了。”
他还说：“梦想已经实现了，以后你和沐橙都要幸福啊。”
叶修醒来的时候，蓝河正疑惑地望着他，于是他也疑惑地望着蓝河。
蓝河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叶修也学着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好像有一滴眼泪。
他忽然想起了梦中的对话，就笑了出来。
他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眶，拍拍蓝河的肩膀，露出了一到白天就恢复成欠揍模式的笑脸。
“蓝河大大，你是不是要问我怎么了？我只是打了个哈欠而已。不过啊，昨晚你哭了一次，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假如不想我告诉别人的话，过几天荣耀开纪念副本，来帮我们兴欣下本我就放过你，你懂的！”
于是原本还是担忧表情的蓝河，终于忍不住送给了叶修一个大大的白眼：“叶修你捡捡自己的节操成不成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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